日月经天,江河行地。
雅砻江波涛滚滚,原始林松涛阵阵,邛海湖碧波荡漾,安宁河还在沉睡。
伴随着朝阳,一声嘹亮的号角唤醒了三江大地。这号角翻越巍巍高山、穿透寂寂深谷,终化为林海滔滔。
这号角来自四川省森林消防总队凉山支队西昌大队,一个用青春染绿林海、用生命践行誓言、用使命抚平创伤、用灵魂竖起丰碑的英雄大队。
浴火重生的西昌大队吹响号角、继续前行,将英烈们用生命捍卫的事业进行到底。
战罢火场月色寒
西昌大队组建于2002年,主要担负西昌市辖区周边地区的森林灭火、防火执勤、抗震救灾和其他综合性应急救援任务。
转制以后,在应急管理部门综合协调下,大队遂行任务更加多样化,出动程序更加优化、协同、高效。营区的主路上一直停着两辆车,一辆抗震,一辆抗洪。这是西昌大队立足于“全灾种、大应急”的需要,以车代库,时刻做好应急救援准备。
大队指战员都知道,在凉山这个地方,冬春防火、夏秋防汛、全年防震是他们亘古不变的使命。尤其是2019年春节以后,凉山州因气候干燥、极端天气增多,致使森林火险等级居高不下,西昌大队连续作战、不断转场。
队员们的春节几乎都是在火场上度过的,年夜饭就是一碗泡面、半根香肠。山下万家灯火,山上烈火浓烟。家人在营区苦苦等候,队员们却早已追击火线于千里之外。
凉山州山高谷深,森林覆盖率达到50%以上。冬春季节,森林火灾易发频发,且多发生于海拔两三千米以上的原始林区。进山灭火的道路荆棘丛生,原始丛林深处暗无天日。
在老队员曹杨的印象中,大队多是晚上接到火情命令。驾驶班司机却很愿意晚上开车,因为白天会看见路边的悬崖,容易感到害怕,晚上四周一片漆黑,就看不见悬崖了。
车到山脚,队员们背着机具,嘴里衔着手电筒,手脚并用往山上爬。“爬到山顶,天亮了。回头一看,不禁倒吸一口凉气,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爬上来的。”曹杨说。
刚翻过悬崖峭壁的队员们,凭借露寒霜重、气温较低的时机,迅速投入灭火战斗。战至月明星稀、山风呼啸,队员们才找一个地方稍作休整,继续看守火线。
大队工作时间最久的队员李玉兵记得,晚上看守火场时,大家就借宿在当地村民家的牛棚或猪圈中。李玉兵说:“牛棚比猪圈好些,猪圈里很脏。但很多时候连猪圈都没有,只能找一个低洼背风处,大家靠在一起休息。”
西昌大队大队长张军表示,由于火场海拔高、温差大,无人机侦察火情时,摄像头上往往会起雾或结冰,直升机也没有起降点,火场看守的任务只能靠队员们夜以继日地坚守。
在月光、火光的辉映下,队员们的身影宛若雕塑。
战罢火场月色寒。英雄大队的底色早已烙下,熔铸于巍峨高山,晕染于万顷林海。
百战归来再出征
西昌大队是一个英雄的集体,新任教导员赵先忠深以为傲。
2019年4月4日,悼念活动同时在北京和四川举行。送完战友最后一程,在凉山支队机关工作的赵先忠便被安排到西昌大队暂代教导员。他暗自下决心:“西昌大队决不能倒下,决不能出现任何跟队伍建设、训词精神相违背的情况。”
党和人民的关爱和厚望成了西昌大队迅速走出伤痛、重新站起来的强大动力。
“国家综合性消防救援队伍是总书记亲自缔造的。从‘3·30’木里火灾之后的低谷走到现在,我们一直都在围绕‘四句话方针’前行。践行训词精神,就是要让队伍尽快重新站起来,形成战斗力,否则怎么赴汤蹈火、竭诚为民?”赵先忠说。
刚到大队的赵先忠在凌晨两三点之前,基本没睡过觉。
“每天都要到班里看一看,知道队员们在干什么,心里才踏实。”他说,尤其对于“3·30”火灾的幸存者,要特别关注。
赵茂亦就是幸存者之一,他说晚上一躺下就想起昔日的战友。他记得,当第一具遗体被找到时,天空下起了雪。
张军说,自己再也不过生日了。因为最后六具遗体被抬下山的那天,正是张军的生日。
营区大门的一侧摆满了牛奶、水果等慰问品,西昌大队深切感受到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对他们的关爱。他们也知道党和人民在时刻关注着他们,不能一味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,必须站起来。
只是队员之间都形成了一种默契,谁也不提木里火灾,但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,将悲痛藏在心里,外化为接续奋斗的动力。
赵先忠和张军都感受到了这股力量。他们知道,大队能否重新站起来,关键在大队自身。于是,他们将两个党支部合到一起,把大队的党支部建起来。“只有让党旗高高飘扬,我们这支队伍才有希望。”赵先忠说。
外有人民关切,内有党旗引领。西昌大队正慢慢凝聚战斗力,展现昔日风采。
6月8日,木里县唐央乡格若村发生森林火灾,检验西昌大队战斗力的时候到了。这场火灾距离“3·30”木里火灾没多久,西昌大队能否重拾信心、鏖战火魔,所有人心里都没底。
“上,全都上,这道坎必须迈过去。”张军坚定地说,“汛期也将随之而来,灾难不等人,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。”
6月9日,大队全体指战员重整行装再出征。张军开路,赵先忠押尾,队伍静静地向火场进发。
到了山脚,全员出击。包括炊事员、卫生员、司机在内,全都拿着灭火机具往上冲。炊事班班长汪方赢说:“大队的骨干大都在木里火灾中牺牲了,现在轮到我们上了。西昌大队哪怕战至一兵一卒,也绝不退缩。”
在封堵两山交界的火头时,赵先忠看到几名党员毫不犹豫地跳入冰冷的水塘中架设水泵。那一刻,他想喊出来。“我知道队伍站起来了,队伍的骨和气还在。”赵先忠激动地说。
张军告诉记者:“再次面临火场,说不怕是假的,但再害怕也要逆火而行。英雄的队伍不是只打胜仗,而是打输了还能再站起来。”
百战归来再出征。西昌大队自建队以来,光是森林灭火任务就圆满完成了上百场。经过“3·30”烈火洗礼的他们,依然是刀山敢上、火海敢闯。
擎旗自有后来人
6月9日的再上火场,对西昌大队重塑信心至关重要,对西昌大队来说,更是一次重生。
“从落实一日生活制度就可以看出来,刚开始没人出操,到出操的人越来越多,再到整建制出操,口号喊得越来越响,越来越有底气。”赵先忠说,西昌大队仍然时刻听从党和人民的召唤,保持枕戈待旦、快速反应的备战状态。
因为要去成都考学,没能跟战友们再上火场的杨康锦内心有些遗憾。他是“3·30”火灾的幸存者,很想与兄弟们再次并肩战斗。他说,西昌大队不会一蹶不振,更不会有懦夫。
胡显禄是唯一一个死里逃生的指导员,也是西昌大队英雄群体先进事迹宣讲团的成员。每次宣讲完,夜深人静时想起一个个熟悉的名字,看到在一起的合照,胡显禄总是泪流不止。“我们不能一味沉浸在过去,我要用实际行动带动大家,铭记荣光、承志前行。”
亲身经历过“3·30”的队员尚且如此,其他队员自不必说。凭借高昂的士气,西昌大队趁热打铁,明确了“铭职责、促转型、勇担当、强能力、固底线”的短期目标,进一步规整秩序、推动工作、温暖人心、恢复元气。
“所有工作都围绕践行训词精神展开。我们将训词精神读本的学习列入周工作安排表。在我们被列入第二批主题教育单位之前,我们已经学完了训词精神读本。”赵先忠说,训词精神读本学深悟透了,大队的目标就更清晰了。
有了目标,大队开始聚人气、暖人心,重拾战斗自信。在四川省森林消防总队和凉山支队的关怀下,支队的6名实习士官学员全部分配到西昌大队,新下队的30名消防员中有15名在西昌大队,3名新毕业的排长有2名在西昌大队,全国森林消防队伍比武成绩第一名的冯颖也来到了西昌大队。
新下队的消防员张焕炳,是带着母亲的嘱托来的。他母亲告诉他:“事情总得有人做,崇高的事业必然有牺牲。西昌大队是个英雄的集体,你去吧。”
蒋佳沛是土生土长的西昌人,从小就经常经过大队门口,那时他还不知道西昌大队是干嘛的。报考消防员的那天,程方伟是他的引导员,后来牺牲了。蒋佳沛说:“我来了之后就立志做一个真正的西昌大队人,继承英烈的遗志。”
秉承遗志、提振士气、情暖队伍、厚实底蕴,这是西昌大队的长期目标。对此,新来的消防指战员已经有所感受。他们纷纷表示,西昌大队并不是自己以为的沉闷低落,而是像家一般的温暖,重新焕发出昂扬向上的勃勃生机。
赵先忠对他们说,西昌大队是个英雄的集体,有丰厚的底蕴,来到西昌大队就得染上西昌大队的底色,不怕牺牲、冲锋在前,时刻听从党和人民的召唤。
英雄已逝,旗帜交到了他们手中,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——英雄的西昌大队,击不垮、打不倒。